刘嘉铿:你还好吗?

年过半百后,出席丧礼送别的,从过去比较多的是长辈,慢慢变成越来越多自己的平辈。

一直以来,如何安慰丧亲者,就算是很熟悉的亲友,都是我处理不好的课题。

我虽然不缺同理心,但安慰他人的能力却向来薄弱。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担心本是出于好意的安慰,可能会在不经意中,演变成一种伤害、压迫的困境。

和不少朋友谈起自己的疑惑,才发现这是现代人普遍面对的困扰。

面对死亡时,往往伴随着痛苦、恐惧及不忿等情绪,更让人开不了口。

不少朋友的处理方式,就是到灵堂致意后,坐着吃花生喝水,然后在自己感到心理的压力越来越高时,交了帛金就离开。

上周休息时,听到电台DJ访问一名心理咨询师,谈论如何安慰失去至亲的丧亲者。

在节目中,咨询师首先提出一个问题:安慰的话到底是说的人有说点什么的需要?还是听的人真有听到这些话的需要?

咨询师提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急着要丧亲者从悲伤的情绪走出来。

一般人总以为安慰就是要立即消除丧亲者悲伤的念头与感觉,因此会试著要他们别多想、不要难过、要往前看、不要一再回顾,“因为他也不希望你这样”。

这些安慰看起来很有道理,但丧亲者的情绪此时还未获得纾解,也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悼念,要他们如何这么快就能放下。因此这些话,与其说是安慰,更像是对丧亲者的要求与期待,还隐含一些强迫性的指导。

但在40分钟的节目中,我一直没有听到那个我想要的“有神奇力量的一句话”,就是英语说的magic word。

听了节目后,我上网做了一些研究,阅读了不少相关的文章,终于在台湾咨商心理师许皓宜的文章中,找到我一直在找的magic word——“你还好吗?”

我回顾过去的经验,丧亲者其实有许多关于死者的故事想要和来吊唁的亲友分享,因此只要简单的一句“你还好吗?”,就能让丧亲者感觉到关心,也让他们确定你愿意倾听他们分享与逝者的生活点滴,叙述发生的故事。而丧亲者通过对不同吊唁者反复的叙述,是有助于释放悲伤的痛苦感受的。

很多时候,在说了、哭了、笑了之后,丧亲者自然会得到一种力量,能面对这生命中的难熬时刻。

有时候一句简单、笨拙、朴实的话,就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力量。

(作者是《联合早报》本地新闻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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