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怕的前景是，欧洲国家不仅要面对美国可能撤出欧洲的风险，更大危机在于，一旦俄罗斯获得喘息机会，军事机器不会由此停止运转，三、五年之后，欧洲将可能上演类似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更惨烈的全面战争！
当前世界正经历深刻的权力再平衡，特别是在美欧关系中，乌克兰危机成为这一转变的催化剂。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2月28日在白宫总统办公室内的激烈争执，泽连斯基未签署两国矿产协议提前离开白宫，美乌“世纪争吵”引发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与此同时，欧洲领导人纷纷且前所未有地一致表态支持乌克兰。作为一个高度发达的国家联盟，欧盟开始通过协调与联合行动反对美国单边主义，《经济学人》更称之为“黑手党式世界新秩序”，这一趋势在冷战后相对罕见。
现实主义是国际关系理论中最具有解释力的流派。从现实主义的角度来看，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体现进攻性现实主义的逻辑。逻辑核心在于，在无政府体系下，国家“权力越多越安全”，俄罗斯唯有通过强化自身权力，通过武力重塑东欧地缘政治格局，才能抵御外部威胁，应对北约东扩和西方压力。
应该清楚的是，这种策略未能给俄罗斯带来预期的安全保障，反而引发西方国家的强烈反弹，加剧俄罗斯的国际孤立。
防御性现实主义则强调，国家在追求安全时，更倾向于维持现状而非冒险扩张。因此，欧洲及部分西方国家的反应，更符合防御性现实主义的战略目标，即试图通过维持现有权力平衡来确保自身安全。欧洲领导人认识到，乌克兰的失败将直接威胁欧洲的地缘政治稳定，若俄罗斯扩张得逞，可能进一步挑战波罗的海国家或中东欧地区的安全。但若要与俄罗斯直接对抗，成本高昂，而完全退让可能导致更大损失。因此，他们采取一种折中策略——通过军事和经济援助乌克兰，以遏制俄罗斯扩张，同时避免直接卷入战争。也就是说，欧洲对乌克兰的支持不仅是出于道义，更是基于对权力平衡的理性考量。
特朗普政府的“美国优先”政策加剧美欧之间的分歧。特朗普与普京的直接谈判，将乌克兰和欧洲排除在外，被欧洲领导人比喻为“现代版的慕尼黑协定”。美国不仅减少对乌克兰的支持，还要求北约成员国将国防开支提高至GDP的5%，引发欧洲国家不满。为此欧洲官员开始讨论增加30万部队，并提高年度国防预算至少2500亿欧元（约3505亿新元），以填补可能出现的安全真空。
防御性现实主义通常认为，试图谋求霸权的国家将被维持现状的国家联合制衡。现在看来，一个推行单边主义、任性的霸权国，同样可能被力图维持现状的国家联合制衡。欧盟外交负责人卡拉斯在泽连斯基与特朗普谈崩、不欢而散之后直言：“自由世界需要另一位新的领导人！”
俄进攻性现实主义挑战美国单极体系
围绕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博弈不仅是地区性冲突，更是全球权力再平衡的缩影。俄罗斯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策略挑战美国主导的单极体系，而欧洲与部分西方国家的防御性现实主义回应，则旨在维持体系稳定。然而，特朗普的政策转向表明，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正面临调整。如果美国减少对乌克兰的支持，甚至寻求与俄罗斯达成某种和解，欧洲将不得不承担更大的安全责任，在防务上更加独立。更为可怕的前景是，欧洲国家不仅要面对美国可能撤出欧洲的风险，更大危机在于，一旦俄罗斯获得喘息机会，军事机器不会由此停止运转，三、五年之后，欧洲将可能上演类似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更惨烈的全面战争！
与此同时，权力再平衡的趋势不仅局限于欧美关系，而是向全球多极化演变。甚至较为中立，不偏不倚的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在德国慕尼黑安全会议上也认为，美国已从一个具有“道德合法性”的国家，变成一个“寻租的地主”。美欧关系的裂痕加深，全球格局的不确定性增加。如果防御性现实主义在乌克兰问题上占据主导地位，现有国际秩序或许能够维持一段时间；但若进攻性现实主义得逞，世界可能迎来更大规模的动荡。
美国的政策选择将深刻影响未来博弈的走向。乌克兰危机不仅重新定义欧洲与俄罗斯的关系，也会重塑美欧关系。欧洲在支持乌克兰的过程中，不仅要遏制俄罗斯的扩张步伐，同时也试图在全球事务中寻求更大自主性，以平衡美国的单极主导地位，制衡美国单边主义的破坏性影响。
欧洲一旦在全球舞台上扮演更独立、更重要的角色，将可能重塑国际秩序，未来世界可能上演的是中美欧不断合纵与连横的大戏。世界正处于权力再平衡的十字路口，如何调整和应对，将极大地考验人们的智慧。
作者是浙江理工大学特聘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