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但愤怒之余也当有一点理性。华人社会中有句?“话糙理不糙”的口语表述，是指某人话语的表达方式可能比较直接、缺乏修饰，甚至粗俗，但内在含义却不乏道理。
近期引发国际社会，尤其是欧洲国家热议的，无疑是美国副总统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发言，整个欧洲所受震动之大，从现场听众目瞪口呆、没有掌声的反应中尽可看出。
慕尼黑安全会议创立于1963年，以欧洲视角审视全球局势，一直是慕安会的显著特点。今年会议以“多极化”为主题，还邀请了亚洲和非洲等非西方国家与会，虽反映出西方国家对国际形势深刻变化的无奈体察，但毕竟是西方国家主导的会议，站在欧洲立场看待全球局势变化的基调，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彻底改变。
慕尼黑会议期间，特朗普政府执政刚过半个月，欧洲人对美国政府可能的对欧政策变化是有预估的，但万斯讲话的豪横与出格，还是让他们大跌眼镜，尤其是讲话的两大意外：一、欧洲国家最关心的乌克兰问题，万斯很少提到；二、牵涉多数欧洲国家利益的中美关系，万斯也没有说多少。
该说的不说，剩下当然是不该说的话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万斯讲话重点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是欧洲没有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却执着地关注其他问题，包括欧洲以“俄罗斯干预”为由裁定罗马尼亚总统大选无效；德国主流政党拒绝同极右翼德国选择党组建联合政府；欧洲各国错误的移民政策等。他甚至断言，欧洲等西方国家面临的最大威胁不是俄罗斯或中国，而是解决不好自己的问题，“欧洲必须加强管理自身”。二是万斯把欧洲的“错误”之因归结于在基本价值观上的倒退，批评欧洲限制言论自由、针对极端政治势力，以及为意识形态和政治正确所束缚，导致在民主、移民问题上的政策失误等。不仅如此，万斯还打破政治禁忌，借机对德国即将进行的大选指点江山，很有点救世主的样子。
被万斯一通狠批的欧洲各国所坚持的价值与政策，仅仅在20多天前，还为美国的拜登政府高度肯定并不吝褒誉之词，结果换了个政府就被骂个狗血淋头，哪个国家能不义愤填膺呢？所以，万斯的言论连日来在欧洲持续发酵，德国总理、国防部长等一干政府要员纷纷表示“不可接受”。法国外长巴罗在社交媒体强调，没有人能将自己的模式强加欧洲。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卡拉斯则称，万斯讲话听起来像是美国“试图挑起与欧洲的争斗”。
随后，欧洲各国领导人连续在巴黎召开两次紧急会议，结果，除了对美俄单独谈判，欧洲被排除在乌克兰和平进程之外表示愤怒、失望与抗议外，整体上并不存在统一的声音，从一个侧面验证了万斯“欧洲必须加强管理自身”之论不是瞎掰乱扯，反倒导致慕安会主席霍伊斯根在闭幕时，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与风度，但近乎乞求地希望美国明白“欧洲不是可有可无的”的提示。
国际政治中一个国家或组织是不是“可有可无”，并非由自己说了算。400多年前，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中，就对各国执政官方有过“与其受人爱戴，不如让人畏惧”的告诫，言明了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提升国家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就当今的欧洲国家而言，不少在寻常百姓看来都极为简单也管用的矛盾化解之道，欧洲国家却总是陷于政治正确、意识形态等宏大原则的争吵或纠缠当中，该抓的事情不抓，要紧的类似经济、民生等问题却被束之高阁，由此衍生出越来越复杂的经济萎缩、通货膨胀、移民困扰，福利成本和犯罪率的同步激增等问题，弄得极端保守的右翼势力在好几个国家迅速抬头。自身已焦头烂额还在为“政治正确”背书，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自顾不暇却要越俎代疱，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家的地”，咸吃萝卜淡操心。
欧洲建制派对国内问题束手无策
特朗普政府和万斯显然是看透了这一点，认为欧洲的制度和意识形态出了问题，主要威胁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来自于建制派对国内问题的束手无策，和对民众自由表达的恐惧。所以，欧洲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但他们愤怒之余也当有一点理性。华人社会中有句?“话糙理不糙”的口语表述，是指某人话语的表达方式可能比较直接、缺乏修饰，甚至粗俗，但其内在含义却不乏道理。特朗普政府中像万斯这类口无遮拦、信口开河的人并不少，他们在今后言谈中的?“糙话”估计也只会多不会少，域外听众需要的是勿为?“话糙”所怒，多悟有无“道理”，于糙“话”中找点儿“理”。
这一点，德国媒体多少是明白了一些。德国新闻电视频道网站刊发一篇文章指出，万斯讲话的核心，是像告诫淘气孩童一般敲打欧洲：“在谈论共同的外交政策前，你们得先收拾好国内的烂摊子。”德国前总理默克尔早在2018年特朗普政府第一个任期时就认识到，“收拾好国内烂摊子”的必要性，她在美国决定退出伊核协议时清醒地说：“欧洲必须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当时的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更直截了当指出：“欧盟应该心怀感激，因为特朗普让我们丢掉了幻想。”
故而，不止于欧洲国家，一个国家或组织对自己在国际格局中地位的忧虑，没必要关注太多是不是“可有可无”，关键在于“先收拾好国内烂摊子”，即万斯在慕安会关于“如果你们连自己的选民都要害怕，那美国也帮不了你们”的断言。如是的?“话”确实是?“糙”，但欧洲以及现在还不顾自身内部问题，一头跟着它国政策乱转的国家，是应当听进去的，毕竟，它是有点儿道理的。
（作者是山西行政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