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国两会（全国人大、政协年会）星期二（3月4日）揭幕，天安门广场重现熙熙攘攘的景象。
两会是观察中国政治的一扇窗口，官方会在这期间对经济社会发展提出年度目标，包括经济增速、新增就业、失业率等，也会公布具体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信息。中共高层在哪些团组讨论中亮相，是否会给一些问题定调，回应外界的关切，都是媒体想方设法捕捉的信号。
不过，对于在疫情前跑过两会的同行，特别是在中共十八大前跑两会的资深记者而言，现在的两会今非昔比。
会期前后只有八天，议程比以往紧凑了许多。委员代表进场还是会被围堵，但愿意停下来多谈两句的人少了很多，敢于在媒体镜头前抛出金句的少之又少，更不可能像过往那样看到“大炮”。
两会是中国政治运作模式的一部分，本质上离不开走政治程序；作为讨论国事场合，它也不应该是政治秀场。但在中国政治气氛整体收紧、委员代表受到的约束加大，两会的灵活性和新鲜感这些年来一直在减弱。
照本宣科的发布会，委员代表四平八稳的发言，官媒一板一眼的报道，已是两会的常态。从去年开始，连延续30多年的两会重头戏——总理记者会也取消了，媒体不再有每年一次与中国高层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难怪这两天跟同行聊到两会，大家都是同样为难：好像没什么可报道。一名同行私下开玩笑说，如果还期待两会出爆款新闻，让你看到一个鲜活生动的中国政坛，那可真是“想多了”。
这不，全国政协会议开幕当天，两会的热度几乎被场外中美贸易战升级的消息覆盖。美国对中国输美商品进一步加征10%关税的措施星期二正式生效，中国官方当天祭出一连串反制动作，各家中国媒体有不同的统计，有的说是“五连发”，有的则称“九连发”，总之让人眼花缭乱。
全面开打的贸易战，在下来一段时间预计是中国面对的最大外部不确定性。而过去两天，全国政协会议和全国人大会议的发言人，在回应有关中国经济形势的提问时，先后都提到外部环境发生深刻复杂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加深。
不按常理出牌的美国总统特朗普让各国都很头痛，关税大棒挥向邻国，在俄乌问题上不止同欧洲有了嫌隙，还无视基本的国际规则与国际正义。前任总统拜登执政期间围堵中国的联盟体系正面临解体，这在一定程度上给北京留出喘息空间。
可特朗普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谁都看不透，对中国加征的20%关税是不是到顶了，针锋相对的贸易战什么时候是尽头，都是未知数；华盛顿的对抗姿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改变，中国高层肯定不会掉以轻心。特朗普掀起的这轮保护主义、违背规则的风暴，以及它对现有国际秩序、自由贸易的冲击，将波及整个世界，中国也不例外。
不过，外部环境的主动权不掌握在中国手中。复杂多变的局势下，去掉杂音、潜心练好自身功夫变得尤为重要，因为中国经济近年来陷入的处境，相当程度上也有自身决策的原因。
积极地看，今年开年以来，中国国内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向好转变。杭州“六小龙”大热、中国动画电影《哪吒2》火爆出圈，都是令人鼓舞的苗头；2月制造业PMI等经济数据，也让聚焦经济问题的两会变得没有那么凝重。
两会前夕，中国高层和主流官媒卯足劲儿给民营企业吃定心丸。官方领导人上月召开民企座谈会，包括曾被封杀的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等受邀成为座上宾。很多人也注意到，官媒新华社最近发表了8000多字纪实长文《“我是一贯支持民营企业的”——官方领导人同志关心推动民营经济发展纪实》，梳理中国领导人在河北正定、福建、浙江、上海从政期间，以及在十八大后主政以来与民营领域的互动，浓墨重彩渲染高层对民企的友好态度。
这些动作多少让民间感觉到风向在转变，看到重新出发的曙光，对于提振低迷的士气是正面的，但仅仅是开年这两个多月来的这些改变，要扭转困局还是不够的。外部环境让出口承压、房地产市场还没有明显起色、内需消费依然疲弱，中国经济增长无法单靠几家人工智能企业来撑，就业、消费也不能只依赖科技，寻找可持续的增长新动能仍是不可回避的问题。另一方面，民营领域当前的信心依然脆弱，如果不小心呵护，还不太久远的记忆很容易会被唤起。
特朗普风暴下，中国面对的外部压力很可能会加大，而压力底下本能的反应会是什么？因为不确定性上升而从严从紧，还是能给予更多松绑，留出空间与自由，这将决定眼下这难得的向好氛围能持续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