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湾执政的民进党正发起罢免在野国民党立委的行动,却遭逢美国高关税风暴来袭。朝野都呼吁要团结合作渡过难关,但罢免与反罢免的斗争日益激烈,且司法单位大动作办案“办蓝不办绿”,更激化社会矛盾,校园内也不得安宁。
上星期天(4月13日)的台北市善导寺捷运站6号出口,左右两处皆可看到贴着“国家要安全”“台湾要向前”等醒目橘色标语的摊位。10多名穿着红背心的志工,热情地招揽路过的民众签署罢免国民党立委罗智强的连署书,另一边还有工作人员拿着麦克风,不断呼吁“大家一起来罢免亲中的立委”。
当天在台北市,就有四处罢免罗智强的连署站,罢免团体雄厚的资源可见一斑。台北市大安区素有“天龙国中的天龙”之称,从这个深蓝选区选出的罗智强,竟成为首位达到第二阶段连署法定门槛(该区为2万4000份连署书)的国民党立委,陷入苦战的罗智强准备将房子抵押全面应战。

台湾2024年大选,总统赖清德虽以四成选票取得大位,但他领导的民进党在立法院失去最大党优势,仅取得51席,在野国民党、民众党及无党籍立委共62席联手,强势主导通过立法院改革法案等,让民进党屡屡受挫。当时,赖清德便预告将以“更大的民主”来解决僵局。
民进党和亲绿公民团体筹备近一年的大罢免行动于农历年后正式登场,因民众党八名立委都是不分区产生,民进党集中精力罢免国民党区域选出的立委。截至目前,进入罢免成案第二阶段连署的国民党立委有35人,民进党立委有15人,依规定在60日内连署达原选区选举人总数10%以上,便会进入第三阶段罢免投票。
处于领先的民进党正准备趁胜追击,拟于未来补选拿下57席以上,达到完全执政的目标。但本月初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关税风暴突然打乱大罢免节奏,股市大跌、产业界惊慌失措,百姓对前景也惴惴不安。
行政院长卓荣泰4月2日深夜于脸书贴文要大家“安心入睡”,不料特朗普数小时后就宣布对台湾征收32%高关税,赖清德和卓荣泰的脸书被灌爆,网民讥讽“今天送台积电,明天送台湾”,就连台派节目主持人也痛批卓荣泰应辞职回家睡觉,才不会误台。
民情汹涌下,卓荣泰领军的“人民是头家”大罢免宣讲活动究竟应按计划进行或取消,民进党一度犹豫不决。
善变的特朗普决定暂缓90天实施新关税后,绿营如释重负,卓荣泰按既定计划继续宣讲,但主轴改成关税下的“脱中”政策说明,以安抚人心为重。

卓荣泰上星期天在台北的宣讲活动中坦承,行政院事前作了评估与准备,但32%高关税宣布后,“震撼也是有的”。他强调,“走向美国、走向欧洲、脱离中国” ,面对太平洋,才是台湾的未来。
同台的民进党秘书长林右昌等人则批评,国民党应对关税战的招数就是拥抱中国大陆,要“联中制美”,这是请鬼拿药单。他们进一步喊出“选对的人,走对的路;选错的人、关税145%(美国对中国大陆加征的关税)”,再度启动大罢免行动。
罢免与关税危机 行政院认为是两回事
特朗普启动关税战之初,卓荣泰曾邀请朝野立委协商,期盼立法院支持行政院提出的880亿元补助方案,全力稳定经济及产业发展,但被在野党批评行政院一边喊团结、一边要罢免在野党立委,荒谬与矛盾至极。
成功大学政治系教授王宏仁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台湾目前的确有内耗问题和外在威胁,行政院希望朝野团结合作,共渡难关,而在野党要的善意是停止大罢免。
他说:“行政院认为,罢免与朝野和解共同面对关税危机是两回事,行政院没有能力去停(罢免);民进党中央有民间团体的压力也不好说,民进党本来是站在协助的角色,民团自主性蛮高,党中央没办法完全控制。”
王宏仁指出,在民进党看来,若不彻底解决朝小野大的结构问题,未来包括军购、关税壁垒等,都必须由立法院通过,在野党愿意配合吗?
“这是取舍问题,民进党的想法是罢免(国民党立委)后,可换三年的稳定,行政院某种程度上须配合党中央既定政策,所以政坛仍会有一段时间僵局。”
包括《联合报》、美丽岛电子报等民调都显示,逾半民众反对大罢免,支持者约三成左右。
《公职人员选举罢免法》规定,“罢免案投票结果,有效同意票数多于不同意票数,且同意票数达原选举区选举人总数四分之一以上,即为通过”。
文化大学广告系教授纽则勋指出,社会主流氛围并不赞成大罢免,但支持罢免者超过25%的罢免门槛,故民进党的论述都是为了巩固三成左右的基本盘。
他说,赖清德投书彭博社,宣传台湾在美国第一波谈判名单内,要对美加大投资、采购等,只是稳定绿营支持者,但无法催出中间选民。“民进党很清楚,理性的中间选民不可能对美国一面倒,绿军基本盘胜过蓝军,因此民进党的策略就是基本盘决胜负。”
社会主流民意: 特朗普时代不能依靠美国
台湾民意基金会上星期二(4月15日)的民调显示,赖清德支持度下降到45.9%,创去年5月上任以来次低纪录,且不赞同他领导方式的人飙升到45.7%,创下任内新高纪录。
台湾民意基金会董事长游盈隆分析,赖清德起初以尊重公民团体为由,未公开力挺大罢免,3月中旬后,民进党全面力挺大罢免,但社会主流民意反对大罢免,引爆了后座力。同时,八成六民众认为关税战会对台湾经济带来重大冲击,五成七觉得特朗普时代的美国不能依靠,赖清德的权威正罕见地遭遇社会空前不满与挑战。
易言之,民进党并不在乎社会多数人的看法,只要能催出三成基本盘,国民党立委被罢免的可能性就大增。然而,即使民进党成功罢免国民党立委,并不意味后续的立委补选能达到57席的目标。
王宏仁说:“民进党在赌(罢免成功),但还得再精算,未来民众党一定会配合国民党,即使国民党立委被罢免,议席民进党拿得回来吗?难说!”
知名评论员郭正亮等人都大声疾呼,在野党一定要团结挡下大罢免,若真让民进党拿下过半立委席次,两岸必然发生严重冲突,对台湾并非好事。
借特朗普关税战 剑指国民党亲中
美国暂缓90天实施新关税后,民进党暂解燃眉之急,转而借特朗普关税战剑指中国大陆为由,控诉在野国民党只会拥抱大陆,扩大操作抗中保台,并动用司法搜索,但此举也激出更多“我是台湾人,我反绿”的抗议怒火。
行政院长卓荣泰指出,行政院正努力将总统赖清德于3月国安高层会议宣布的17项因应策略措施法制化,目的就是要摧毁在台湾坚强堡垒内的所有破坏力量,也要歼灭在内部的内应。
赖清德政府的所谓内应,指的就是在野的国民党(蓝)和民众党(白)。民进党(绿)立法院党团总召柯建铭从该党去年大选落居第二大党后,不断指控中国大陆国家主席国家领导人透过立法院长韩国瑜、国民党团总召傅崐萁、民众党团总召黄国昌要拿下台湾,故要透过大罢免,消灭蓝白卖台集团,台湾才有真正的民主。

赖清德的嫡系子弟兵、民进党立委林俊宪也指出,关税战就交给专业经贸谈判团队处理,“我们则要负责处理那些来乱的”。这90天不仅要完成贸易谈判,还得要有一个能让谈判成果通过的“正常新国会”,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罢免国民党立委和民进党立委目前各有35案和15案进入第二阶段连署。中央选举委员会透露,41件有违法行为,已移送39案,没有差别对待,相信司法机关会秉公处理。
在朝野紧锣密鼓作连署冲刺时,检调单位从3月以伪造文书等轻罪搜索国民党台南市党部,到4月约谈发起罢免民进党立委吴沛忆、吴思瑶的国民党青年军赖苡任、满志刚等人,并搜索国民党新北市板桥和三重党部等处,相关人士或被羁押禁见,或以3万至50万元不等交保。
民进党执政的总统府、国安会和外交部近日传出多起共谍案,相对涉入共谍案的盛础缨以20万元交保,赖苡任等人多是20万到50万元交保或收押,国民党指责民进党利用司法造成寒蝉效应。
民进党首阶段连署成功 国民党才警觉事态严重
国民党起初对大罢免就有点轻忽,直至第一阶段连署35:0才警觉事态严重。台南党部被搜时,已有风声指检调单位可能搜索台北党部,党中央仍无章法应对,蓝营基层群众对赖清德政府的蛮横愤怒不已,也对国民党中央缺乏斗志与策略痛心疾首,知名媒体人赵少康等强烈要求朱立伦应率众至法务部静坐抗议。
朱立伦迟至上星期三(4月16日)才到“罢瑶总部”声援赖苡任等人,并沿途招呼民众连署罢免吴思瑶。


他痛批,民进党为拿回立法院多数,用司法大刀砍向在野党,罢绿委团体不是重保就是收押,比处理共谍案还要严重,这是极度独裁国家才会这样做,花莲罢免傅崑萁的团体超过4000件连署造假,罢免国民党基隆立委林沛祥也有100多件伪造,但检调从北到南只看到“办蓝不办绿”。
罢免傅崑萁的“微光花莲”团体承认,有高达4000份连署书格式错误,须要重签。国民党指出,这是在今年2月1日启动罢免连署前未拿到中选会正式格式就先自制连署偷跑所致,实为伪造文书。
法律学者出身的民众党主席黄国昌说,全台蓝绿民代罢免案都有涉嫌死亡或伪造连署,但检调大规模动作都集中在国民党。“什么时候看到刑法伪造文书罪发动搜索声押这么大动作侦办?”

文化大学广告系教授纽则勋向《联合早报》说:“绿军正不断主导环境氛围去建构它的主场,越来越多人被民进党建构的不利氛围制约不敢说话,国民党中央若无大动作抵制,民进党就会辗过去。”
国民党立委徐巧芯等人直言,群龙无首的情况不能再这样下去,党中央必须站出来领导大家。也有人建议朱立伦应去拜访黄国昌,蓝白携手举办大型活动抗议司法不公,捍卫台湾的民主。
朱立伦后来率众至台北地检署抗议,指控赖清德只差一步,就会直接宣布戒严了,呼吁民众星期六(4月26日)上凯达格兰大道下架赖清德。
校园连署站争议 教育部长:应尊重言论自由
随着大罢免行动进入第二阶段连署作业,台湾大学、政治大学等十多所大学都有学生在校园摆摊、贴海报,进行罢免立委的连署作业,校园和网络为此激辩不已。
政治大学曾反对学生在图书馆前设罢免连署摊位。政大引述《教育基本法》第六条,强调教育应本中立原则,学校不得为特定政治团体从事宣传或活动,并称尊重学生在合法范围内参与公共事务的权利,但图书馆为学习重地,所有活动应事前提出申请,说明性质、时间及对环境的影响。主办方后来改于校内他地举办。
大学校园张贴罢免文宣 校方认为大学生有罢免权利
中山大学曾有学生在校内张贴罢免文宣,但因有学生反映不妥,校方将其撕除。校长李志鹏后来致歉,认为大学生已享有投票权,自然也有罢免的权利。校方再把罢免海报贴回去。
在网络上,赞成大罢免者主张,政治就是生活,有何不可讨论;但反对者认为,政治本来就不应进入校园,若在校内鼓吹投共或台独,这样真的好吗?
台湾教育部长郑英耀表态说:“言论自由及具有公民意识的表现,都应该给予尊重。”
中央选举委员会说,罢免“办事处”相当于选举的竞选总部,与“连署站点”及摆摊等活动属于两件事,而《公职人员选举罢免法》第86条是规范罢免“办事处”,并非规范“连署站点”及连署活动。
资深媒体人赵少康指出,郑英耀出身根正苗绿,“党政军退出校园”是民进党的主张,在校园设立罢免连署站并非言论自由,而是政治行动,“大学的脊梁被郑英耀压断了”。而此例一开,日后校园要保持纯净的空间,恐非易事。